林知鹿

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

【楼诚】囹圄(七)

黎叔再一次送药来的时候,带来了最新的消息——在第三战区的战役中,我集团军粉碎了日军的阴谋,以四千兵力歼灭日军两万余人。

一路惨败的日本军方这才发现,他们所获得的第三战区军事部署计划是伪造的,然而一切为时已晚,丧钟已经敲响,他们直如掉进深不见底的旋涡里,逃都逃不掉。

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,明楼和明诚都为之一振。

“太好了!”他们相视而笑,脸上是同样的自豪与欣慰。

明楼高兴地站起身来,在房中来回踱了两步,然后又坐回床边,笑着对明诚说道:“阿诚,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劳。”

“嗯。”明诚点点头,眼底满是笑意。

然而,明楼脸上的笑意慢慢退去,他沉吟了半晌,轻轻地握住了明诚的手。

“你要走了?”明诚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,小声问道。

明楼点了点头,皱眉道:“藤田芳政一定会来找我,这一次……”

“大哥,万事小心。”明诚不由得担心道。

“知道啦。”明楼展眉一笑,握住他的手轻轻吻了一下,“你好好养伤,等事情一结束,我就立刻回来陪你。”

明诚微笑着点点头。

看着明楼的背影离开阁楼,明诚怅然若失。

……

形势急转直下,日本特高科课长藤田芳政为了脱罪,急切要洗脱自己误判的嫌疑,他把明楼接到了特高科。

明楼替藤田芳政分析了汪曼春提供的情报,果然,被明楼发现了蛛丝马迹——原来这些所谓从明家面粉厂起获的大量密码稿,全部都是伪造的。

藤田芳政对于汪曼春的所作所为表示不能理解,于是明楼将他的推测一一道来,从汪曼春在76号的争权夺利,到她独来独往却从未遭遇刺杀,举例佐证,条理分析,直指她有重庆政府的背景。

藤田芳政听完之后,暗自心惊不已。

明楼端坐着,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碧螺春。

这一切本就一场是精心策划的、天衣无缝的骗局,在明楼临场的出色发挥下,得以完美结局——藤田芳政相信了明楼的话,汪曼春很快被拘禁起来,她整个人瞬间彻底沦陷、轰塌。

明楼从始至终都没有去看她一眼。

明诚独自在黎叔家阁楼上的房间等待着,没有了明楼的陪伴,他只能看书读报来消磨时光。

明楼给他带了不少书籍过来,明诚已经看了不少,他想念明楼的时候,就会翻一翻明楼闲时常看的那本法语的《资本论》,这日清晨他刚看了两三页,房门便被人推开了。

明诚转过脸看去,他以为是黎叔或是苏医生来了,没想到来人却是……

“明台?”明诚有些惊讶。

明台动作迅速地掩上门,这才转身进了房间。

他几步走到明诚身边,上下看了他好几眼,关切地问道:“阿诚哥,你没事吧?”

“明台,你怎么来了?”明诚心里一紧,下意识地往窗外张望。

“我担心你,就托锦云带我过来看看。”明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,“放心吧阿诚哥,我悄悄来的,没人看见。”

明台嘴上说着话,视线止不住地在明诚身上搜寻着什么,但见他脸色还略显苍白,人似乎也消瘦了一些,从衣领的空隙看去,还能看到锁骨边深浅不一的伤痕。

“阿诚哥,你伤得怎么样?不要紧吧?”

明诚心底流过一阵暖流,故作轻松地一笑:“没事,死不了。”

明台点点头,目光瞥见他手里的书,又问:“这是大哥给你带的吧,他人呢?”

注意到明诚修长的十指也都裹着白纱布,隐约还透出血迹来,明台看得皱眉,心里有些难受。

“他……”

明诚刚要回答,房门再次被推开,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。

“找我干什么?”明楼一边脱着大衣一边走了进来。

“大哥。”明台立刻从床边的椅子上站起身来。

明诚看着他们俩,脸上带着笑意。

“你坐吧。”明楼随口说了声,然后绕过明台径直坐到了床边。

明台默不作声地坐回椅子上,脸上的神情有些郁闷。

“大哥,你回来了。外面的事情解决得顺利吗?”

“嗯,都还算顺利。”明楼回应着,手却已经在解明诚的衬衫纽扣,“让我看看你的伤,还会渗血吗?”

明诚抬头,略有些不自在的看了旁边的明台一眼,轻轻咳嗽了几声来掩饰尴尬:“咳……还好,有些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。”

“怎么还咳嗽起来了?”明楼一脸担忧的看着明诚,抬手抚上他的额头探热。

坐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明台有些不太自在,他上半身不安分地动来动去,见到这个场景更是忍不住咳了几声,目光都不知该往哪里放。

谁想到,明楼听到动静便向他这边看了过来,那两道锐利的视线让小少爷禁不住全身一颤……下一秒钟,明台只觉得眼前一花,却是明楼一个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,“啪”的一声好不清脆,明台整个人都被打懵了。

“臭小子,感冒还敢凑的这么近,看把咳嗽都传染给你阿诚哥了!”

“我……”明台敢怒不敢言,只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。

“滚出去。”明楼毫不留情的说道。

明台站起身来,不情不愿地走到门边,余光瞥见他的阿诚哥在低头偷笑,气的“砰”的一声关上了门。

看着明台出去,明诚笑出声来,嗔怪的看了明楼一眼:“小少爷也是一片好意,你干嘛打他。”

“没眼力见的东西。”明楼帮他把衬衫褪下半边,“我可不想让他看见你这幅模样,只能打发他出去了。”

明楼轻柔地解开明诚身上缠绕的纱布,仔细地去看他身上的伤痕。

经过这几天的敷药静养,明诚身上浅一些的鞭痕已经开始结痂了,胸口的烙伤却依然渗着血,好在天气寒冷,伤口并没有发炎。

明楼小心地帮他清理了一下血迹,又重新给伤口敷上药,裹了新的纱布。

“嘶……”明诚疼的倒吸了口冷气。

明楼听着心疼,但也没有办法:“忍着啊。”

处理完胸前的伤口,他又伸手去掀明诚的衣袖。

“枪伤怎么样?有没有裂开?”

明诚苍白着一张脸摇了摇头:“你不是已经给我缝合过了吗,哪有那么容易裂开。”

“是啊,又是贯穿伤,好在没有伤到骨头,就是疼些。”明楼头也不抬的说着,手上动作轻柔地又给他的手臂换了遍药。

明诚疼的额头直冒冷汗,问他:“大哥,这还没到换药的时间呢,你怎么……”

明楼看着他,温柔地一笑:“因为等会儿我就要带你回家了,大姐还在家等着你呢。”

闻言,明诚有些喜出望外:“我们可以回家了?”

“汪曼春已经入狱,藤田芳政忙于应付日本军部,自顾不暇。我们只要小心一些,不会有问题的。”

“那,桂姨她……”明诚又想到了什么,皱眉问道。

“南田洋子已死,汪曼春又被收押,这孤狼现在也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,我已经让明台去解决她了。”

明诚这才放下心来,舒了口气。

“一切有我,你只管好好养伤。”明楼抬手拭去他额头上的冷汗,看了他一眼,轻轻地叹息道,“还有……答应我,从今以后,不许再这样了。”

明诚有些心虚地抬眼看他:“大哥……”

当初他扔下自己的手表,故意被76号抓捕囚禁,完全是出于保护明台,他舍弃了自己,却也忽略了明楼的感受。

“阿诚,你有没有想过,要是这一次……你没能挺过来,我该怎么办?”明楼注视着他的眼睛,神情凝重。

明诚呼吸一滞,如果这次自己没能挺过来……他就会永远的离开,剩下明楼一人留在这黑暗的乱世中,形单影只。

单是想象一下,他就觉得不能忍受,无法呼吸。

“大哥,对不起。”明诚低下头,声音有些哽咽。

明楼沉默了片刻,轻声叹了口气:“阿诚,还记得当年在巴黎,我发现你背着我加入组织的时候……我真是又心惊,又后怕。”

明诚抬头看他,眼底隐隐闪动着泪光。

“我离开巴黎的时候,你送我去北站,记得我当时和你说过什么吗?”

明诚回想了片刻,一字一句重复道:“我是一个军人,从现在起,你也是了。”

明楼欣慰的笑了,温柔地握住明诚的手:“我们都知道,一旦踏上征途,吉凶难料,前途未卜。而我最大的心愿,就是活在阳光下,和你一起。”

“大哥……”眼中的泪终于落下,明诚心中澄明一片。

多少年的岁月过去,他们沉浮在这烽火乱世,时间消磨了他们的青春和棱角,唯一不变的,只是这一颗保家卫国的赤子之心。

而在这乱世之中,得一人陪伴,何其之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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